一、神的设定——基督教伦理的超越性原则 - p8 i. |1 `$ e# x ! g6 Y W( Q7 Y( a- q4 a 基督教是一种典型的超越性宗教,作为终极关怀对象和终极价值依据的神的设定构成其根本的超越原则。它集中体现的是人与神之间的关系,其他关于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都是建立在这一关系的基础上。从这一原则出发,基督教伦理一方面把现世生活秩序与超验的意义秩序联结起来,使个体或群体在偶在的、脆弱的现实世界中有一个超验的落脚点,另一方面开启了有限的道德生活面对神圣的世界无限开放的向度。在这种超越的追求中持守着敬畏、忠诚、崇拜、虔信的道德品质。 8 a: E! M! f1 N: y2 ]& ^ 在基督教的传统中,神完全是一个超自然的最高的位格存在,一个绝对完美的终极实在,全知、全能和全善,超越人类又临在人类。圣经中的上帝是源初的绝对,在时空之外,是世界万物及人类的创造者,《创世记》开篇就讲“起初,神创造天地。……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在创造了各种动植物之后的第六天,神又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他所创造的有男有女”。上帝凭着他的话语和意志从虚无中创造了一切。作为超越的、绝对的创造者,上帝还是一个不断地参与历史、干预历史、在历史中显现自己的活生生的神,也是在基督徒的信仰中亲身临在的神。在《旧约》里上帝耶和华就开始突破自身的永恒进入人间,跟犹太人订约,在《新约》,里这位神又体现为圣父、圣子、圣灵之“三位一体”的神,体现为一个倾身惠顾,为了救赎人类而献祭在十字架上的救世主耶稣基督。 ( H' T0 X) ?1 I b
经过了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以后,西方开始了理性主义时代。科技的进步,理性的辉煌,自然奥秘的揭示,社会制度的合理化发展,面对这一切,人们逐步相信,不靠上帝完全靠人自己,就能建立人间的幸福,甚至人可以取代上帝成为至上者。于是,这个时候的上帝开始“隐遁”了。美国当代宗教社会学家贝格尔写道:“如果评论家能对当代宗教达成什么共识的话,那就是超自然者从现代世界隐退了。”上帝的悄然隐退,意味着神圣的超越的向度在现代文化价值观中消解了。在现代主义的价值体系中,工具理性占据主导地位,如果说人们的活动还抱有一定的目的,究其根本也不过是满足物质性需要的安逸和享受。一切超自然的东西都被否定了,一切超越的理念都被否定了,除了逻辑的真理和经验的真理之外,现代人不再承认有什么其他的真理,也不大相信还有什么历史目的、主体之间共存的统一性以及人的存在的终极关怀,不大相信还有什么作为这样的目的、统一性和终极关怀的承担者的上帝。这就是一个世俗化了的现代世界的模样。在上帝缺失,宗教信仰弱化的基础上,神圣的超越的宗教道德代之以“经验的、此世的、世俗的、人本的、实用的、功利的、契约的、享乐主义的”世俗伦理。可见,上帝观念的变化从深层昭示了时代的精神追求和价值选择的变化。 ' _! I' D" f d( B
在宗教信仰和宗教伦理面临危机和挑战的时候,当代一些基督教神学家开始了宗教重建,其上帝观念在肯定超越性的基础上突出了与人的内在联系的特点。马丁·布伯强调入与神的相遇和对话,指出入神关系不是“我-他”关系,而是“我-你”关系,在这种关系里,爱、尊重、相会、交流是根本性的存在和要求。卡尔·巴特则在一方面突出神与人绝对不同的超越特性的同时,也十分强调上帝只有在人与他相遇时才能把自身启示给人,在耶稣身上恰恰体现了上帝与人、上帝与历史的相遇和对话,耶稣基督是上帝和人之间的中介者,调解人。蒂利希则把上帝理解为存在的基础,作为有限存在的人只能以无限存在的上帝为基础,因此每一个人的生存必然与上帝相遇,不过,只有当人产生了存在的烦恼,关怀生存的终极目的和意义时,才会发现上帝,与上帝对话。于是,基督教关于上帝的超越性原则最后通过内在化和对话行为得以真切地实现。
二、人的罪性——基督教伦理的人性论原则 ( s) D1 y# V2 W" x: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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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伦理既是关于人神关系的,也是关于人人关系的。后者以前者为基础和前提,前者通过后者得到展开和落实。从人与神的关系视野审察人的世界,基督教伦理坚持人和世界欠缺的观念,这就是关于罪性的人性论原则。依据这一原则,忏悔、自省、谦卑、恭顺被视为人的美德规范。 % d i k. U/ U& {$ n. f Z( g 通常,人类学都是从人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精神属性或者人的特有活动出发论述人,基督教关于人的学说则完全是在入神关系的角度谈论的,它的基本问题域是从上帝创造人和拯救人的神学框架中,谈论人性的基本境况、受苦的根源、获救的希望和途径。按照基督教的传统观点,人是上帝造的,这确立了人和上帝的基本关系,上帝是主宰,人绝对地依存于上帝。人也为上帝所爱,人是上帝按照自己的肖像创造的,被赋予了自由意志,是所有造物中最高级的,最优越的,这使人不仅能够和上帝交谈,聆听吩咐,与圣灵沟通,而且受上帝所托治理大地,还能够自由选择自己行为的善恶。然而,人性是脆弱的,不仅用泥土造的身体易于受害,而且精神还容易受到邪恶势力的引诱而犯罪。圣经创世记当中讲述的亚当和夏娃禁不起撒旦的诱惑,试图像神一样拥有智慧,违背上帝禁令,偷吃智慧果而堕落的故事,就表明了这一点。 . T* c% p9 M5 v 从人类始祖犯罪开始,就注定了人性的罪性和现世的苦难。罪(sin)是基督教伦理关于人性的一个基本预设,苦难或恶是关于现世处境的一个基本判断。在基督教的视野里,罪性是人性中不可剥离的根性,恶是此世存在的一个本质性要素。罪首先意味着人与上帝的关系的偏离,这种偏离导致了人与自身的价值本源的断裂。进一步,这种罪还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偏离,这种偏离又导致了人的互相关联的断裂,这就是恶。恶带来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旧约》里视世人为罪人,《新约》里保罗书信通过揭示人的内心二律交战、本性败坏、无力自救的痛苦挣扎,更加强调了人的罪性。他这样描述道:“我知道在我里面,就是在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行善由得我,行出来却由不得我。所以,我愿意行的善,我没有去行;我不愿意做的恶,我倒去做了。我若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那就不是我做的,而是住在我里面的罪做的。因此,我发现了一个律,就是我想向善的时候,恶就在我里面出现。按着我里面的人来说,我是喜欢神的律,但我发觉肢体中另有一个律,和我心中的律征战,把我掳去附从肢体中的罪律。”人性里那种根深蒂固的罪性倾向可见一斑。人性的晦暗带来此世的欠然,由于人和上帝的价值生存关系的断裂,世界秩序也偏离了神的正道,战争、仇恨、欺骗、盗窃、杀戮等各种罪恶充斥世界,和平和正义的秩序、爱和诚信的美德全都受到伤害和践踏。所以此世也是一个罪性的结构。在保罗思想的基础上,奥古斯丁明确提出“原罪”的概念,全面深刻地阐释了人的生存的罪性状态与神的恩典之间的关系。16世纪的宗教改革者路德、加尔文的新教都秉承了他对人性败坏和恩典关系的基本看法。 7 z1 ]) ^: z: f$ Z6 q2 c7 U& }% o
依据基督教观念的深层意蕴,始祖犯下的原罪不仅是由于蛇的诱惑,而且是由于内部无法遏制的欲望,还和人自身内部的意志自由、意志自主、意志自足的倾向密切相关。始祖妄用了意志自由,选择了离弃而不是顺从上帝的话语。为什么人要作出背离上帝的选择呢?奥古斯丁认为,这是由于人的骄傲。骄傲意味着人的极度的自我提高,以致内心排斥上帝,想使自己成为上帝,也就是从以上帝为中心转向以人自己为中心。人渴望自己解放自己,结果使自己置于欲望的奴役之中。所以骄傲是罪恶之源,是驱使人离开上帝的人类学动因。始祖就是想像上帝那样拥有智慧才背离了上帝的。 % f" o3 A. C$ H& p, _1 r6 a6 w" {' {6 r
因此,基督教伦理关于人的罪性的规定,实际上都是从人和上帝、人的自主意志和上帝的神意之间的关联中获得的,人和神之间的关系成为审视人之为人的根本立足点,成为理解人的存在及其行为的最高价值依据,它使得关于人的性命的规定超出了自然性,但却与超自然者上帝永远也无法脱离关系,无论是背弃神性还是与神性同在,罪性成为理解人性本然存在的起点。在神性的观照下,罪性意识凸现出来。从人与神的关联中看人,在神性的光照下观人,以神圣的尺度量人,我们就完全能够理解基督教关于人的自由意志永远都是无法自足的,人永远都是有限的,人必然没有一个纯洁的、完全的、美善的观念。基督教关于人性的幽暗处境有着深刻的体认和洞察。 9 ?/ C5 ~8 L# g 我们发现,基督教伦理关于人的理解突出的是人性的困境,意在揭示相对于神而言的人的局限和软弱,这既是从神圣的超越性视野由上而下审视的结果,也是在向着完满的神圣世界敞开希望和祈盼。应该说,基督教伦理关于人和世界欠缺的观念在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占据主流思想的情况下颇具警示意义。现代人过分膨胀的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不仅深深侵犯了自然界的生存权利,而且严重地危及到自身的尊严,人性的傲慢和张狂常常将自身引向毁灭。今人需要唤醒一种罪性意识、人的有限性意识,需要神圣的尺度悬挂在上,监察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作为是否背离了真道或者圣谛。因此基督教伦理的美德规范如改忏悔、自省、谦卑、恭顺,也就十分值得在当世予以提倡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