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读书笔记之三毛谈心

午夜飞行

隔离与沟通
# |$ b! D# A+ }0 P
    亲爱的弟弟妹妹们：一次两小时的聚会，得到了你们的友谊和雪片一般飞来
的书信。在这里，我要向你们道谢这份爱护，更使我感动的是信中对我付出的那
; s7 H& w" I5 g; N5 [8 ]份全然的信任。
  Z3 b; e" ], }" m0 y6 s. z' a) C7 w
& Q' j0 c/ O) d; _7 H    以半生的生活体验来说，爱和欣赏，在我往往是容易些的，而信任一个人，
% @$ h. k3 D+ b却并不是那么一厢情愿。起码从自己待人接物的态度上来说，我不是一个轻信的
4 Q$ u* b$ \$ M! I, U2 C人。
7 n  d! T8 j' V5 R
, g+ h3 Z: t3 Z$ B0 N4 b/ k    由此推想，各位在信中对我全心全意的信赖，也是不容易的。这使我非常难
以轻易下笔回信，担心自己偶尔在一句话上的疏忽，而影响了许多年幼的心灵。

0 S& V0 m9 H: t6 |* c* A
3 t2 ~5 P+ e  o+ Z  P$ h    归纳起大部份的来信，其中最明显的烦恼和苦闷都在于各位对家庭生活和关
系的不满。我知道这些诚恳的信都是出自各位的肺腑之言，从某一个角度看来，
完全是对的，一点也没有错。可是，世上的事情，并不是只有从一个角度上去观
察，就能够说它是唯一的真理。如果我们去做一次家庭访问，听听父母们如何讲
+ Q2 d6 L7 I9 o8 b) w孩子，很可能，父母也有一大篇合理的抱怨，也会说，孩子们不了解做父母本身
的种种困难和对孩子在教育方式上的挫折，也更可能，父母除了孩子之外，尚有
8 w9 X9 [: _; I5 p$ v# t本身的苦难与折磨要去应付。公平的说，做父母的比做孩子的，在担当人生责任
上，重了许多。亲爱的孩子，试着也去分析父母和他们本身的问题，也试着去了
解，你的那份学费和衣食是父母的血汗钱换来的，这么一想，养育之恩，我们都
不能回报，又何忍对他们要求太多呢？往往，大部份中国的父母，将孩子当做命
" O8 ^. H& i4 u  t! j3 H根，将孩子视为自己生命的延伸与继续，期望自己一生没能完成的理想和光荣，
都能在孩子的身上实现。更以为，自己人生的经验，百分之百，都可以转移到教
* {4 y1 K0 N. c) x7 I4 Q) W1 {育下一代的身上去，又以为孩子是必须无条件听命于父母而不可反抗的，压力便
由是产生了。

1 {/ m9 |  O: d+ H1 M    这种观念，造成了父子之间的悲剧和冲突，也造成了成年人与青少年孩子之
5 d" l0 D7 h  ?$ e1 A# F$ J间的深沟。本来，天伦之乐是人间最可贵的一种情操和欣慰，很可惜的是，每一
个家庭中，或多或少，父母子女的观念与行事为人不能完全一致，不愉快的心情
也随之而来了。父母子女之间心灵上的隔离，是爱的方式不很有技巧而造成的。
1 _3 d! h- t, r9 ~成年人与年轻人的未能沟通，在我个人看来，也是出于同一个字，那就是深刻的
爱。

. o1 L' g4 G2 b    我相信，天下的父母和子女，没有一个人故意存心去破坏家庭的和谐，这是
不可能的。如果问题产生了，也不是刻意的行为，而是根深柢固的社会观念，因
为有了时代的变迁，双方不知适时调整而造成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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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问题的出现，解决的方法，不该是怨天尤人的去怪罪对方，甚而自责，
( K3 R6 i" v. f而是冷静的去理出问题症结的所在，尽可能在个性上、思想上、行为及语言上，
慢慢的改进，取得彼此的谅解。这件事情，不能急切，不能以火爆似的争吵去解
9 `. ~/ C6 _' t决，更不能以离家出走，甚而激烈的试图以毁灭自己的念头去反抗，这实在是一
种愚昧而无用的方式。而做孩子的，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往往选了这种笨法子，
# w) P/ D, O6 O! k" k2 K$ F伤人害己，于任何祥和的人生都是背道而驰。耐心、韧性、谅解、宽容、包涵，
& p% u, }% x- l* v( ]: n7 V都是爱的代名词。亲爱的孩子们，在你们的来信里，我或多或少是看见了这些字
。可是，在来信中，也不可避免的看见了一些不讲理的父母，动手痛打孩子，不
" _1 m- D3 o7 j9 }  i给孩子任何解释的余地，冷淡孩子，甚而父母之间大打出手，以夫妇之间的不和
4 r7 Q0 A- d( G4 R: d，怪责孩子生命的拖累……。当我一次又一次拆阅来信，看见不知有多少信中写
着：“陈姐姐，我但愿不要回家，永远不要回那个没有温暖的家……”这样的句
+ Z$ F- u2 J! Z. H; `& C( z子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欲哭无泪的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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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有一个妈妈，她打你，骂你，羞辱你，也许是她情感上不平衡，也
许是她不知你在身边是她的福分，这，都不能改变她仍是你妈文明用语事实。
( W1 T8 ]; M0 I. I( E4 H& W
    试着用自己的智慧去改变父母，不要伤心。中国人忍字是如何写的，我们都
% d- V  o" p6 W1 w) b" N- B知道。学着取悦父母，念书上要出人头地，家务上尽可能帮忙，一旦如此，父母
( W9 J! i& d6 S" o仍是特别不喜欢你，那么，爱你自己吧！好好的储备自己的知识，将来自食其力
, @+ e! d7 U8 }6 E& E( V1 W1 ^之后，父母也年老了，那时候，回家去孝顺他们，他们不可能不感谢你的孝心的
- D. ?, N0 p( P$ y0 U6 H。沟通，有待双方的努力——父母和子女的。而我的书信，只有做孩子的看得见
8 F( X. n. f# A7 y5 k6 {0 r，又有多大的效果呢？

$ n6 m) d  |! V    至于另外一些来信，父母都是爱你的，而爱的方式中少了一份对子女的信任
与尊重，这个问题便比一些破碎家庭的孩子来得简单些。请相信有一日你不再是
初中生或高中生，你会成长，会成熟，会有自己的人生方向。如果在一场人生的
战役上打得漂亮，做得有声有色，到那时候，父母不但不会再管你，而且会以你
是他们的孩子为骄傲。这种家庭问题，由另一个角度去看，便不严重了。好孩子
* ?" t* h( p- _: ^; c- w* o们，父母大半的管教都是出于一片爱心，我们又何忍在方式上去怪责他们呢？

    讲了这种话，各位写信来的弟弟妹妹们也许会感觉到，陈姐姐是站在父母那
一边的。事实上，父母的年纪已经比较大了，要改变一个成年人的观念总是困难
的，而青少年的一代，都仍有极大的可塑性，在许多地方，便必须请青少年包涵
父母，谅解父母，更重要的是，将来一旦本身完成学业，成家之后，也有了子女
. O$ o3 |  o( j5 e, g9 K时，再不犯同样的错误，做一个开明而得子女信赖的人。我总认为，孩子可以教
育，某些父母也是可以再教育的。问题是，好似双方都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自以
) A, e% I* `# Z4 J/ p5 t为是，这就难了。记得在我小学六年级毕业的那一年，因为将一本别班男同学的
/ U# t, d+ @& A2 N: m4 y纪念册偷带回家，写上了几句送别的话，而被母亲搜了出来，母亲为了这一件小
5 ^3 i+ s0 `  L  W* t8 ^事情，将我关在房间里审问，弄得我因为羞愧而痛哭，并且答应悔改。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有了与异性的交往，也因为来往的朋友都是正正派派的
9 q( R* v# O& k6 ?好青年，我自己也主动将这些朋友带回家去请父母过目，当年害怕我变坏的父母
，在无形中有了观念上的改变，再也不会一如当初般的将男女的性别看成太严重
: _% u1 M* f- ?3 j% o& a- o4 S- V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子而已。其他许多事情的价值观、判断法、自主权和人
8 p! M8 A+ D& g! D! b/ N生的看法，在经过了多年的沟通之后，与母亲父亲都能取得程度上的了解。所以
说，我认为，教育子女是父母的责任，可是子女在家庭中被不被误解，与个人的
  o" ?2 d0 V$ M6 u6 ~8 ?& `# p6 f表现也是有关的。当然，我有一对开明的好父母，这是个人极大的福分，而他们
0 @! |- |& M; l, `: l" P的开明之中，亦有我多年的努力。凡事禀报父母，凡事开诚布公，若有不能一致
# ]% R1 @, |% y9 @& i的想法而我又自认为对得起良知时，甚而勇于在良好的态度和口气下向父母辩论
1 c( G. W1 @( q、讲解，请求认同。我不隐瞒、不欺骗，不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都有助于父
% T5 e4 S' A1 _+ L; S; D母和自己之间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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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4 l0 {0 m* b1 c, p9 \# }2 f    又有一封来信，写出了处身一个大家庭中做孩子的悲哀。看见嫂嫂对母亲的
- V9 }# V- }+ j0 t8 Y猖狂，看见哥哥的纵容妻子，看见母亲的忍辱和委屈……。这封来信，写得生动
而感人，是一个有着表达笔力的好孩子痛苦不平的心声，也是一篇成功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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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庭的和睦与否，关连着太多人为而复杂的因素，写信来的这位孩子，因
7 I# ?# _% F/ u! S* h为心痛受欺压的母亲，进而对生命的公平产生了怀疑。很难过的是，这位孝顺的
! I5 i+ k" `! i: }0 v8 U% S  {孩子，我不能帮助你，只有鼓励你，用功读书，出人头地，有一日进入社会时，
  k( |1 p) Z( U; D- ~赚钱反哺受苦的母亲，将她接出来与你同住，好好对待她，给母亲一个幸福平静
) `1 w' h$ W9 ~+ D的晚年。孩子，你的孝心感人，责任也重大，一个有责任的人，是可贵的，这表
8 T! [' U7 `$ a! t. B示她有能力担起这份责任。目前学业尚未完成，在经济上可能无力承担母亲，可
是尽力去爱妈妈，下课回家去时，尽可能表现你对她的爱和看重，这对做母亲的
来说，比什么都要欣慰，你目前的能力和责任便是这个。又有的信中，家庭不看
重女孩子，不愿再供给念大学的学费，做女儿的来信中伤心沮丧，几乎没有了方
向。好孩子，中国人有一句谚语：“行行出状元”，我个人也认为，进大学不是
; T8 c9 k) ^. b/ l" G! Z唯一的人生之路，请看社会上多少成功人物的学历都不显赫。可是他们成功的例
子比比皆是。再说，自我教育是很重要的，如果自己不肯教育自己，一张大学文
3 {$ y: E, e1 `/ M! B; `' {凭又能够代表什么呢？在我所知的文化大学和东海大学，工读生都在每一个角落
) M2 F2 C3 I  Y% V7 r  x* U  s做事，半工半读，养活自己，同时进学，这种情况也是很多的，只是在体力上要
7 d  O4 B9 v- Q5 t+ k6 O  v劳累些。甚而，我有两个学生，她们是高中毕业之后，先去做两年女工，然后存
. Y$ P" o# _) c" E7 I+ J足了两学年的学费，再来大学进修，也是另一条可行的路。做事，是一种磨练，
3 G+ B6 H( b5 J: L对任何人只有好处而无坏处。只问你吃不吃这份有代价的劳苦。孩子们，在近乎
一叠书本样厚的来信里，很多人都不够快乐，不够开朗，不懂得如何从无可奈何
! y3 w) l- s$ F) L+ }4 ?的情况里去求取生存之道，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毕竟年纪还小，生命也仍孱
7 x- Y* i8 _# i5 X1 F: m* W弱。就算我自己吧，活到半生，又能够说我了解了人生的真谛和全然的活得完美
( I2 q4 P* |" ~& D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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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大家都喊我陈姐姐，我便欣然答应，在这里，与各位再共同勉励一次，
& v4 [; x: n0 s: n, r5 w+ H我们要做聪明人，做有智慧、有慈爱又肯诚实对人对己的勇者，就算天大的事情
9 N) H# f% A9 l来了，也不逃避它，心平气和的为自己争取最合理的解决之道。不可以做一个弱
者，凡是一不顺心便跌倒的人，是要被社会所淘汰的，做一个有弹性的人，当是
我们一生追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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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不能一一回信给各位，因为从各处转来的信实在是太多了，请原谅我
时间实在不够，而那份关爱各位的心怀意念，却是强烈而真诚的。再见了！祝做
一个智者仁者勇者。三毛上一九八三年三月廿七日

午夜飞行

自爱而不自怜

    三毛大姐您好：前些日子在城区部参加了您的座谈，一直有股冲动想写信给
您，虽然料必此种来信您定看得不胜其烦，但相信您定能深切了解一个不快乐者
8 v: i; t+ A+ T6 D# k. ?$ w的心情，因此很抱歉又给您增添麻烦，只希望能藉您的指点，给我精神上的鼓舞
: Q/ _; \" E2 B: S# D。

    我是淡江夜间部的学生。基于那种对自我的期许，我参加了大学联考。现在
我正积极的准备托福，由于英文程度不挺好，因而让自己搞得好累，有不胜负荷
之感。出国留学的真正目的为何？我真的不知道，可能就只为了逞强吧！由于自
小好胜心强，再加上感情的挫折，让我一直有股“向上爬”的意思，三毛姐，别
( ^+ W- ~# V" y. s/ @% |/ j劝我放弃出国，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 S, f% e( I/ f, r    在座谈会中，您提到“我真的很不快乐”。我好感动，您知道吗？因为我也
+ I# P( s% f, ?' ]  d& O/ X2 U/ b觉得自己好孤单，好寂寞。三毛姐，您能否告诉我，是什么力量支持您孤独的浪
6 q4 U1 u2 u' j! b迹天涯？您精神上的寄托为何？既然您不快乐，难道不曾想过以死作为解脱（很
抱歉我直言）？三毛姐，原谅我的用词不当和辞不达意。我心里一直很苦闷，但
是没人能指点我，再下去，准上松山精神病院。
! E* I1 t# S8 v. J2 M3 m2 f
4 p0 T: E7 c) u    三毛姐，不管您有多忙，请您务必给我回信好吗？但，请您不要劝我放弃出
( S4 D, P# F6 P国的念头，我现在所需要的是您的鼓励，我也想去尝尝那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
0 L; U; m, l. i# Z2 j' A觉。再次声明，绝非意气用事。附上像片一张，看看我该是何种人物？当然最重
要的，为了寄回像片您就得给我回信的，不是吗？先谢了，三毛姐！陈惠凤

    陈小姐：你的照片寄回，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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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V! G( ]% @- i  a! O% j    为了讨回这张照片而强迫一个人回信，是勉强他人的行为。可是看了内容之
9 U8 g, i/ R: A: N7 S$ [4 T* X. ?后，仍然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不由得想写几句话给你。你的来信很不快乐，个性
看似倔强，又没有执着的目标和对象，对前途一片茫然，却又在积极预备托福考
+ h- f+ }( @* Y* }0 h4 Z+ y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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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s1 L" u6 C5 |    照片中的你，看上去清秀又哀愁。没有直直的站着，靠在一棵树上。姿势是
靠着，感觉却不能放松，不只是因为面对镜头，而是根本不能放松。两手握着书
1 g# o& \! g4 ^: ]: z本，不是扎扎实实的握，而是像一件道具似的在做样子。

0 p2 C7 k$ E7 r. H1 E" m    要我由照片中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这实在不很容易，可是您的身体语言，
# l6 X( Y! [1 s  }9 C- I/ F  T  z毕竟也说明了一些藏着的东西。眼神很弱，里面没有确定的自信和追求。这一点
，观察十分主观，请原谅。（我猜，这是一张你自己较满意的照片。）
& N) I( y! @' T3 [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是禁得起分析的，能够试着了解，已是不容易了。来信
中，两度提起：“别劝我放弃出国，这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我并不认识你，也
没有任何权利劝导别人的选择。而你，潜意识里，可能对出国之事仍有迷茫，便
肯定那一份否决会在我的回信中出现，因此自己便先问了，又替我回答了。（其
- M( }- }! O/ i9 {9 u: A2 ]实是你自己在挣扎。）你说：“出国留学的真正目的可能就只是为了逞强。”我
9 o9 s* P; F# @2 B4 m9 s7 k看了心里十分惊讶。又说：“一直有股向上爬的意愿。”而结论是，出国就是向
上爬，又使我十二分的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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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 }* N: m" i    在我的人生观里，向上爬，逞强，都不是以出不出国为准则的。我以为，不
# y+ B' o( D% ]. X' ?3 l1 S8 G9 R% B: i( U断的自我突破，自我调整，自我修正，才是一生中向上爬的力量。如果，一个人
6 `% ]" t$ ~, K6 Z, N5 {，在台湾不能快乐，不能有自信，那么到了国外，便能因为出过国，而有所改变
4 @- s: R3 h9 p，有所肯定吗？或者，是不是我们少数人，有着不能解释的民族自卑，而觉得到
国外去，便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再肯定呢？很抱歉我的直言，因为你恰好问到了我
5 Y2 M" C% R& e) y# C3 S4 c。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到国外去体验一下不同的风俗人情，也是可贵的。至于
“也想尝尝异乡为客的感觉”，这个“也”字，其实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相同。
再说，国外居，大不易，除了捕捉一份感觉之外，自己的语文条件、能力、健康
，甚而谋生的本事，都是很现实而不那么浪漫的事情，请先有些心理准备和认识
$ @3 x% o( W( |才去。

# i1 e$ n" _$ a  J' H* x    是的，在座谈会上，我曾经说过，我的日子不是每天都快乐，而且有时因为
) B& v! K: ~* w7 i6 F: b压力大，非常不快乐。许多时候，我的不快乐，并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太多的“
1 I3 w* |  Q. z; F不得已”没法冲破，太多的兴趣和追求，因为时间不够用，而不得不割舍。事实
$ t2 M9 \7 o1 |上，我十分安然于一本好书、一个长夜和一杯热茶的宁静生活。对于人生，这已
是很大的福分，因为我们没有生活在战乱和极权统治的国家里，这份自由，是我
, r, S% H- P( E+ u7 _十分感激而珍爱的。不敢再多求什么了，只求时间的安排上，能够稍稍宽裕一点
就好了。是什么支持我浪迹天涯？是求知欲，是自信，更是“万物静观皆自得”
% G, K' R9 z& f的对大地万物的那份欣赏。

    你又问我，不快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以死为解脱？我很诚实的答复你：
有过，有过两次。可是当时年纪小，不懂得——死，并不是解脱，而是逃避。
$ B% C; U4 d$ W) ^
    我也反问，一个叫我三毛姐姐的大学生；如果你，有死的勇气，难道没有活
5 o7 d% y: F9 M) ^" c" ]% e的勇气吗？
$ f+ g, K0 w) _
; T8 @" ^- Q, w3 t) F8 R) l7 R1 q    请你，担负起对自己的责任来，不但是活着就算了，更要活得热烈而起劲，
8 F. A* P  F, F& A不要懦弱，更不要别人太多的指引。每一天，活得踏实，将份内的工作，做得尽
7 t+ O) q+ {" C% x; R. p4 h' j. o5 f自己能力之内的完美，就无愧于天地。请不要怪责我这种回信的方法，孩子，你
" |  g4 u# i0 ], x$ q( O太没有自信，也太要听别人的话了，有些自怜，更有些作茧自缚。请放开眼去望
0 `' s  Q8 c2 z* Y一望，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物和人，是值得我们去真诚的付出，也值得真诚的
0 f# b" B, v2 B, i去投入——这里面，也包括你自己。请不要小看了自己，试着自爱，而不是自怜
，去试试看，好不好？松山精神病院不必再去想它，这又是自我逃避的一个地方
, F2 A2 p3 M; @" f! {。国外是，松山又是，却不知，逃来逃去，逃不出自己的心魔。天下本无事，庸
人自扰之。以这句话，与你共同勉励，因为我自己，也有想不开的时候，也有挣
) c) J0 q" C% }% q  P不脱的枷。我们一同海阔天空的做做人，试一试，请你，也是请我自己。

    最后，我很想说的是：一个人，有他本身的物质基础和基因。如果我们身体
9 j+ q% W1 }8 d- U( c9 |6 w. L2 o; V好一点，强壮些，许多烦恼和神经质的反应，都会比较容易对付，这便必须一个
4 g% V7 ~3 l1 [- r- ?( D+ I9 M5 |健康的身体来支持我们。你做不做运动？散不散步？有没有每天大笑三次？有没
有深呼吸？吃得够不够营养？以上都是快乐的泉源之一二，请一定试试看。请试
2 G7 `- e5 J6 h# N半个月，看看有没有改变好吗？

    照片上的你，十分孱弱，再胖些或再精神些，心情必然有些转变的。这封信
! u/ W  s' ^# r# C1 w回得很长，因为太多此类的来信，多多少少都是想要求鼓励与指引。我的看法是
1 Y& V4 z2 i* }2 B- \8 U% z，我们活着，要求他人的帮助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他人告诉你一件
" \3 F1 Z. m  B事情或由你自己去了解一件事情，在本质上是不相同的。了解自己是由内而来的
，当你了解了，不必别人来指引，也便能明白。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替你
5 ^4 m+ h3 G* R1 S' b0 ~4 C1 U( Y% G找出生命之路。
! p( a9 r6 z" O% X# y4 s
5 g, ?$ R/ Q' V5 `    谢谢你！祝健康快乐
4 c! @3 E  P% x3 D' M
    三毛上
" N! A/ a+ B6 i+ N$ `5 A, R0 V& P' j3 u4 t
1 u3 _, V2 l+ V3 V8 t' A    又及：如果你观察了自己几个月，发觉情绪的低潮是周期性的，那么可能是
生理上的情形。医生可以帮助我们解决许多病状，心理的和生理的，请你再想想
好吗？

午夜飞行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珠圆玉润

很好的知识，学习一下。 谢谢。

齐天大圣孙悟空

喜欢三毛的作品

午夜飞行

三毛：我是你忠实的读者，看了你最近在报章上的文章，觉得和过去有很大
的不同，生活味道似乎减少了，好像回到了象牙塔中，不知你自己是否有自觉，
$ L$ ?) E/ h; m- S你的看法又是怎样呢？陈明发
7 V; d2 e7 s) f+ B& B
    明发：谢谢你如此真诚而坦白的告诉我对我文章的感想，非常感激你的真诚
0 D  q1 M1 W( O- t。我是一个以本身生活为基础的非小说文字工作者。要求自己的，便是如何以朴
0 b9 L, A" J; \1 c3 M! C* x实而简单的文字，记下生命中的某些历程。最近的文字，的确和以前有了很大的
+ W0 E0 M4 Q" C8 _) M! A不同，原因是：生活在变，生命在延续，观念有改变，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人生之
: q( c. e# M2 [) j) V+ n& F0 R旅所造成的。于是，我也对自己的笔诚实，写下现在的自己，这也是我所坚持的
' n% _# m4 e. S2 d4 }写作方向。

3 E" ]: K/ m) H; U( Y    但是，我不同意我生活在象牙塔里的看法。如果说，生活中起伏变化大，因
而在文字上，记载出来的比较显明而活泼，那是可能的，那是一种灿烂的生命。
+ Y4 I0 _' p, G: u3 k8 s1 v

) }+ H9 {& M3 D) V8 o8 l: {2 n( l+ }    目前，我在教书，这不只是一个职业，同时也是因为环境变化而不得不做的
角色调整。人生的角色变了，笔下出来的东西，便也不同于以往，因此我绝对不
% P: ^+ |% p) P! U为写作而去创造生活。现在的文章，的确在风格上慢慢趋于宁静祥和而且更平淡
。我很珍惜这份守淡的心情，它不是象牙塔，事实上，现在更加入世，已不是当
年与世隔绝的那个沙漠女子了。
/ D' ~! \; c9 h; l9 ~+ X
    很感谢你，谢谢！　祝
" d* d: r1 Q+ [  f2 G8 ~5 V
    好

    三毛上

午夜飞行

三毛你好：三月廿五日那天，你到彰化演讲，曾说，有天你在三更半夜，实
在过不下去，想打电话找朋友聊聊的机会都没有，实在太苦了！不过你比我还好
: F' o( W  y; R0 }. t1 m$ B0 |，因你有很多很多朋友，然而不幸的，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人，活在这世界上
& m7 ]/ P" k  h2 A% w，最重要的是被爱，生活在没有爱的日子里，又怎能认识人生？敬祝
8 O" J! o' T  M+ R+ x% J
    愉快

) J) S. @. c& H
    淑芬

    淑芬：事实上，在三更半夜，以教养来说，没有一个朋友可以去打扰——除
2 N8 B* x6 ?7 f8 ~4 n非是生命线。
4 G% I2 m  k  ^
    如果又不是生死大事，只是内心寂寞，便不当找那个单位，快快强迫自己入
$ c1 F) y" {3 L/ M5 j% o7 y" o6 s睡的好。

    我不是孤独寂寞的人，那是偶尔有一年，有过这样的心情，现在不是没有，
) i0 G8 Q( Z5 w/ N! X; R% g( R- j只是化解了很多。

/ r. Z$ a' J% o  k  c% e0 h    我认识的人很多，朋友并不多。

! g  R% S  }' Y% H5 M, k( g/ B    西洋有一句名言：“一个朋友很好，两个朋友就多了一点，三个朋友未免太
+ Q4 s# x" [; v0 q  k9 A' z; ~% _: _多了。”我很赞成这句话。知音，能有一个已经很好了，不必太多，如果实在一
+ ^& ?. ]: [' K, Y; A# V% }个也没有，还有自己，好好对待自己，跟自己相处，也是一个朋友。人活在世界
上，最重要的是有爱人的能力，而不是被爱。我们不懂得爱人又如何能被人所爱
# r' w9 S$ W8 x1 j! C. o？

; R! A, X) D1 K7 V4 X0 v    不要自怜，不要怨叹——你信中说自己“不幸”，不幸当是生命极大的苦难
来时，才能用的字。你没有知音就算不幸，万一别的不顺心来了，要叫它什么呢
？
! {$ X" j/ c  j! T$ q/ N6 f9 ?
, I% W0 o8 |' D/ c5 U    你不认识人生，是没有认识去爱人的快乐。
7 G8 k, z/ r  s% ?! q
6 f$ D& S* q  F  @3 r( n) o2 _    试一试，好吗？谢谢你。　祝

    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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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3 ]$ C' w' ~' \# n% Z, [. a    三毛上

午夜飞行

三毛：我的丈夫一向是一个深爱家庭、勤劳向上的好青年，去年我们因为他
申请赴美进修的学校答应他去深造，便下了决心，由我留在台湾工作，他带走全
部家中积蓄赴美一年。事情发生在那赴美第一个学期结束时，丈夫突然来信要求
离婚，理由是他已不再是台湾时的那个他，而内心的变化和环境的改变已使他无
法再继续爱我。

7 v, ]( b' ~# h: Y2 \1 H7 L    我没有争吵，这个月终于很和谐的签字分手。我们相恋四年，结婚四年，前
3 D& j; n( O  |5 F8 o+ T后八年的恩爱生活，却因他五个月的离台而告结束。我不知如何活下去，人生空
8 f. T4 e4 r/ N虚，前途茫茫，更苦痛的是，精神已到崩溃边缘，无法工作，无法活下去，请告
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无儿女，与父母手足关系很淡，可说已是孤单的一个人在
世上，实在活不下去，因为太痛苦了。我有过轻生的打算，你说，我为什么要再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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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u( S6 v( Q# Y0 i7 n4 X一个被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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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b5 R7 ~+ O9 Z# k, m7 a    这位女士：

' ^3 f: F' }2 G     你并没有被弃。没有人在世界上能够“弃”你，除非你自己自暴
自弃。因为我们是属于自己的，并不属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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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丈夫如此分手，在我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禁不起考验的婚姻，终究是
. W  Z0 M- K; }3 N! x# N要出轨的。如果对方是一个如此想法的人，即使今日不改变，他日一旦有了单独
的机会，一样有改变的可能。这些也不必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要面对的情况
7 C2 D/ }3 v* n0 S6 Q% D, @才是最实际的。请你首先要安静自己的心思，安静下来，接受这个事实，它也许
残酷，但承受一个即使是不甘愿的事实，对心理的重建仍是有决定性的必要。不
要先去想未来的事情，更不要去想前途茫不茫然，在目前来说，这不是当务之急
，目前急的是要使自己的心安静。这很难，可是心不静，如何能睡眠？睡眠不足
，严重伤害精神，是一种慢性自杀的行为，快快不要伤害自己了，难道你伤得还
不够吗？男女之间的事情，在今日的社会观念里，已不如过去的时代，说变就变
* ?3 \* G% Y/ F- E5 W8 C  A的情形很多——我是说现在。这不能完全用“无情”两字便做一切的解释，这种
, t- s& j0 ~  c4 f情形的造成，心态观念的不如旧时代，都有极多的外在因素存在。看明白这一点
，这桩婚姻已是结束了，而且无可挽回，那么不要再留恋，不要深责对方，不要
/ b& ~  |6 U% F: T/ Q轻看自己，生命是可贵的，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轻言死亡。你有死的勇气，难
( C/ S, f+ z$ S7 ?: V道没有生的勇气吗？

    离婚之所以如此苦痛，是因为你有了深深的被伤害的委屈，挫折感因此随之
而来，对不对？

    如果你在这一个时期中沮丧一时，是自然的反应；如果能哭泣，对健康也未
$ c, J$ x* t- J! Z, `6 s* X尝不是有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如果你能，眼泪有时能洗去许多悲伤，在某
些情况下，是好的。

    学着主宰自己的生活，没有了丈夫，你也有能力一个人过活。刚开始时，这
种新的局面也许很艰难，一时看不出有什么进步，也不能快乐，可是，给自己时
间，不要焦急，一步一步来，一日一日过，不要急，请相信生命的韧性是惊人的
& o" ^+ T+ D; J+ \! H# k" z，跟自己向上的心去合作，不要放弃对自己的爱护。

3 o' A% D8 I! |3 x# r! W: \    你问我为什么要活？我能答复的是，为活下去而活下去，你不要问，活下去
: r4 b9 Y& G* D' r5 H2 s6 v7 n. C+ m+ |，生命自然在日后给你公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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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 d0 ^2 G2 g- A7 ?0 Q    我也想问问你，你要怎么样活下去？要哭着活一辈子，还是平平静静甚而有
8 `8 n" L# w7 b% E些欢悦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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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但看你个人的决心和提升自己的方法，过一阵，好好开始生活了，
好不好？不要去看那个伤口，它有一天会结疤的，疤褪不掉，可是它不会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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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S! O2 v! j0 ?" Z    许多人说，忙碌是忘掉忧伤的良药，我倒是觉得，安静才是化解苦痛的好方
法。我没有用“克服”这两个字，请你仔细看好吗？我用的是“化解”，这更合
自然，你说是不是？

    人，不经过长夜的痛哭，是不能了解人生的，我们将这些苦痛当做一种功课
和学习，直到有一日真正的感觉成长了时，甚而会感谢这种苦痛给我们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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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_7 x9 ?. i    你还可以再婚，不要对爱情丧失信心。也可以不再婚，做一个健康平静的单
身女人。可是，万一有一旦再婚的时候，请千万不要忘了——永远不要给你的丈
1 J8 w$ m- u. a1 D; u5 o5 S7 S* m夫任何机会，不要长久的别离再来分割一桩婚姻，记住啊！不知名的朋友，人是
9 V4 I) f$ Z- V6 T) @禁不起考验的。祝你新天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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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m! ]! _+ `3 n    朋友　三毛上

午夜飞行

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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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5 \1 V% O0 m2 m5 r/ I9 l' R$ S    我好难过，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的痛苦。自己得了严重的自闭
$ `. c  ~0 ?9 \9 V症，连家里的人要我到楼下杂货店去买个东西都不敢，做什么事情自己都会紧张
4 y) C  y) Q; |8 z9 z3 H) ^+ k害怕个半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害怕，以前从来没有的现象，如今
8 Z. l# Y* y! n! S" h却患了如此严重的恐惧症，看到人都想躲，到底要躲到几时？现在连出去找工作
( ]: F& v! |/ A都不敢，害怕，甚至连写封信都写不好，我应该怎样活下去呢？

: s' S4 S5 Y6 y4 B4 F* H' C% z1 r! a    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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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n% V& u, o+ k8 G% p    黄先生（或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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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F+ C; J' Q9 {; C2 y     当我们面对一个害怕的人，一桩恐惧的事，一份使人不安
的心境时，唯一克服这些感觉的态度，便是去面对它，勇敢的去面对，而不是逃
1 D6 [( t1 w  ?8 E- m避，更不能将自己干脆关起来。

    痛苦，是因为你将自己弄得走投无路，你的心魔在告诉你——不要去接触外
6 @/ i- t' f! Q9 V, w面的世界，它们是可怕的；将自己关起来，便安全了。这是最方便的一条路——
5 ^$ g( J4 w; j0 R" q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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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你逃进了四面墙里去，你安全了吗？你的心在你的身体里，你又如何
逃开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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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来，不要怕人。人，有时的确是一种可怕的动物，可是，你也是同类，
5 K0 P. X6 C. z' J6 X也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人吃人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大半的人是不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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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c( D8 n! X7 m    我也曾将自己囚住过整整七年暗淡的岁月，当时，我与你一样，见了人就怕
( K7 a6 {* |& H, _得不得了。这种心理，使得我的心灵和肉体都饱受摧残，也曾被送去看心理医生
，当时，不肯与医生合作，医生再有方法和耐性，自己本身不合作，是很难治疗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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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G' O8 M5 F; P    黄先生，我不清楚您为何有这种情形发生，我不是心理医生，只能以一个过
来人的经验诚恳的回信给您。

    不要为怕而怕，不要再落入这隔离世界的深渊中去，不要再幻想外面世界的
- b5 v. R  [! z) y; p% h可怖。恳请您试一试，每天做一个小功课：为自己找一个出门的理由。第一天走
( k: [4 C6 C& T! f两百步，或走一百步，去杂货店买东西，买完了便回来。第二天多走一点，也许
# v9 {4 ~) k& t. i0 T3 f0 F4 {2 X. R1 I三百步，又回来。第三天走一千步。第四天没有法子出门，仍然害怕，便停一下
- Y/ i. R: w! Y9 }' M，不必太勉强，第五天再去杂货店。第六、七、八、九、十天，就走更远些，直
到您克服这份恐惧感，以后常常出去走走，散散心，一点一点慢慢来，但是要有
9 y# I( ]- d. m4 d) L2 r& R决心，一定要有，请您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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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8 `9 v- F+ N6 ^; m  W    我们中国人，一半将心理治疗和疯子治病混为一谈，事实上，世界上的心理
& _, v1 j6 d, l$ {( d方面完完全全健康的人可以说没有。身体病了要看医生，心理有了不平衡也一样
要正视治疗的必需。如果您很清楚的明白，去看心理医生是极自然的事情，而不
1 R  V7 t5 `4 W8 H% V! U/ u) D是一般人说的“神经病”，那么请勇敢的去看看医生，好吗？

    如果您肯去看心理医生，那么这封信的前一段和中一段都可以不必理会了，
一切听医生的方法，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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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3 @+ `9 Y6 h2 S: L, ^    谢谢您写信给我，在这样怕人怕外界的情况下，肯写信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
，使我内心对您有说不出的感激，谢谢您对我的信任和友谊。

6 b+ ^* L- S# |你的朋友三毛敬上